2012年2月20日 星期一






  吳叔嘴角叼著煙手上點著發皺的鈔票。右後方傳來機車油門怠速的轉動聲,改過

的那種,四台。


幾個年輕人,或坐在機車座墊上或蹲,盤據在一台裝著豬油蔥、油飯的手推車旁。

在車後的矮胖中年婦人手扠著腰,抿緊嘴唇咬著下巴瞪視著眼前的人牆。


我用手清理混凝土水溝蓋縫隙間卡著由發臭的魚鱗、肉屑、內臟或是什麼別的混

合成的渣漬污泥。用眼角餘光看著賣油飯的大姊。會叫大姊不是因為什麼親戚關

係,只不過是一種和對方在短時間內建立關係的習慣稱謂。如果必要,也可以換

成阿姨、嬸嬸、媽媽、辣妹、美女…,任何女性聽到會開心的說法。



說遠了,晚點再來聊在市場裡攀親附戚的方法和必要性。


吳叔的魚攤子在大楠市場的大路上,往攤子的右手邊走兩步再右轉就會走到八德

市公所規劃的區塊。合法、不用躲警察的區塊,我們通稱為「裡面」。


而我們這些在大路上要繳保護費、賄賂警察(有時候要看情況躲一下)的區塊就

通稱為「外面」。像大姊這樣的攤車,出現在「裡面」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為了

躲警察,有時她會和一起躲進來賣蛤蠣的大陸妹聊八卦。

耳邊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就在我看著上方,向空中呼出煙圈的同時。

「沒咱的歹事,免管伊。」,吳叔繼續點著鈔票,眉梢動了一下。

夭壽喔…緊來郎阿…,大姊尖叫著。一旁的攤販、路過的人表情木然的看著,或

是默默的走過。好像砸攤子的年輕人和大姊在演出一場不怎麼樣的街頭舞台劇,

大家刻意保持距離。沒有人停下腳步,頂多瞥一眼。


年輕人大力的催動油門揚長而去。最後一台機車還打滑了一下,因為剛剛砸碎在

地上的豬油蔥酥。


在打滑的那位年輕人留下了幾聲模糊的台罵離開後的幾秒,警察出現在「外面」

的大路上,終於。

賣蛤蠣的大陸妹看到警察後拽著他的手臂重複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然後呢?」,警察面無表情的問,大陸妹又再重複了一次。機車、年輕人、大

姊、砸毀攤子。

「嗯、嗯…妳叫什麼名字?」,警察沒有很專心聽,低頭在一本小冊子上寫了些

東西。大陸妹回答了他,我沒有聽清楚她叫什麼名字。

「下次不要在這裡擺攤。來,簽名。」,警察將小冊子推向大陸妹。

大陸妹楞了一下。原本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接過了自己簽了名的紅單。

警察離開,離開時瞥了一眼大姊被砸毀的手推車和灑了滿地的油蔥酥、油飯和玻

璃碎屑,就一眼。


大家默默的作自己的事,當然還是有叫賣、和客人寒暄什麼的。除了大姊,她身

邊像是繞著一層真空,聲音無法穿透,她自己的聲音也出不來。雖然我不小心撇

見她低頭撿碎玻璃時,吸鼻子的動作和抬頭時紅紅的眼眶。

「沒咱的歹事,免管伊。」,我用吳叔的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


沒人注意大姊,或是沒人想注意她。



「時間差不多阿,我先去開車。你先隨便整理一下…」,吳叔看著手機對我說,

上面的數字是1303,比平常早了一點。

我開始分裝檯面上賣剩下的魚。趁著等人的空檔銷掉了好幾盤放著也是當堆肥的

切塊魚雜,和附近的攤販、賣雞的英姊、蔥蒜的蒜頭伯閒聊抽兩支煙。



「阿你什麼時候才要自己出來賣?」,英姊翻弄著眼前的雞肉對我說。

「我沒有要賣拉,來學東西。」,我說,不好意思的笑。

「我感覺厚…感覺拉,你卡會做生意…麻卡打拼拉!」,英姊皺著眉對我說。上

回幫她殺雞,殺到我屁滾尿流連續做了好幾天惡夢好像給她不錯的印象。

「沒有、沒有…」,我搖搖手笑著說。

「阿…你免娶某喔?攤子接來做就免驚沒錢拉!」,英姊說。

「阿你就看賣仙草那四姊妹,你甲意哪一個把起來做某阿!」,蒜頭伯猛地拍了

我肩膀。


「沒拉沒拉…我沒有要接攤子…然後人家有男朋友了拉。」,我攬著蒜頭伯的肩

頭,隨意回答著。


吳叔將得利卡停在攤子前的馬路上。整條大路上的攤子在他來的途中,已經收了

七、八成。當我們將魚貨扔上車,整條路上就只剩他的貨車、收垃圾的老人和柏

油路上幾灘泛著油光的積水。一小時前路上還塞滿吼叫的人群、滿地的垃圾、濃

濁腥臭的空氣。突如其來的寧靜讓人有種假日睡到自然醒的寂寞感。

吳叔沒有一如往常跳上卡車,反而帶著我拐往巷弄裡。轉到附近一間朋友開的「阿

公店」,門口前的騎樓逸著廉價香水和沫浴乳的氣味。我低頭聞著自己身上的魚

腥味,突然很想回家洗澡。


吳叔催促我上樓,我對他勉強的笑了笑,跟著一起爬上樓梯。


店裡客人很少,畢竟也才下午兩、三點。沙發坐起來有點悶熱,應該是假皮。我

低著頭摳下幾片黏在雨鞋上的魚鱗,我感覺自己渾身濕黏發臭,特別是雨鞋裡浸

著殺魚時滲進血水的雙腳的雙腳。吳叔脫掉雨鞋,大字型攤在沙發上。我偷偷摸

摸的照做,腳尖掂著料子很差的地毯。

小姐們聚在一起抽煙。吳叔和老闆要了一點啤酒,向小姐們招招手,三五個小姐

懶懶的走過來,滑進我跟吳叔身邊的空位。



「最近你叫賣得不錯阿哩。」,吳叔看著我笑,喝了一大口酒。

「沒拉,還好還好…」,我往杯子裡倒桌上預先放著的熱茶。

「我最近有看幾個點,餐廳的。」,吳叔說,一隻手正抓揉著右手邊小姐的乳房。

「喔…不錯阿,打算開海產店喔?」,我兩手放在大腿上捧著茶杯,背有點僵硬,

刻意和身旁正抽著煙的小姐保持幾公分的距離。


「黑阿,打算交給你來處理,你也懂煮...」,他把一百圓的鈔票塞進另一個小姐

的內衣裡,攬著她的腰將自己的臉埋進對方的胸脯中。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提議。我伸長頸子喝著燙嘴的熱茶,透過蒸氣對吳叔微笑,肩

膀有點僵硬讓人脖子不自覺稍微顫抖,我想抽支煙。


「可是…這樣手頭上方便嗎?」,我問。雖然吳叔除了兩處的魚攤生意,還投資

了一間檳榔攤(女朋友的)、一間女裝舖(另外一個女朋友的)…還有些我不清

楚的生意,不過他卻每個月領失業救濟金,登記也是赤貧。


換言之,我不清楚他有多少錢。


吳叔對我笑了笑,身旁的女人舔著他的耳朵。他繼續將口袋裡散著魚腥的鈔票塞

進身邊每個小姐身上任何一處可以塞的縫隙裡。


「不要擔心…阿這邊這些都是你的,隨便你怎麼玩…要抓要摸還是要怎樣攏碼可

以。」,他越過我,將鈔票塞進我身旁女人的乳溝裡對她使了個眼色。女人將鈔

票快速的塞進胸罩深處,順便調整了一下胸部的位置。


我試著弄懂吳叔的話時,女人站起來將奶子放在我肩膀上,手伸到我兩腿間,遊

戲似的抓了一下我的懶蛋。我覺得噁心稍微閃躲一下,她聞起來有股腐敗味。


女人把胸部從我肩膀上移下,坐回她原本的位置,手依舊停在褲襠上。


「來!這些給你當零用錢。」,吳叔從口袋裡掏出皺成一團的紅藍相間的鈔票紙

團,抽出了幾張千元大鈔結帳剩下塞進我手裡。


我將醉意甚濃的吳叔推上卡車,自己跳上駕駛座將卡車開回冰存賣剩魚的工寮。

路上他攤在座椅裡,不停的抽著煙,聊著往事。年輕時、當兵時、離婚的老婆、

正在考大學的兒子、女朋友(好幾個)、我、餐廳。

到了工寮,我把車停妥,魚貨扔進冰庫,雜物拿進工寮裡放好。

準備要走時,我看見一台用髒布蓋著的車。

「你買新車喔?」,我問,低頭想看廠牌。

「沒拉,舊車。」,他說,正低著頭朝路邊小便。

「是喔,以前沒聽你說。」,我說,掀開布看。奧迪,新款的車頭。

「阿~沒什麼好看的拉,便宜買的舊車拉…」,吳叔走向我,褲頭的拉鍊沒拉起

來。

「這新車吧。」,我笑著說。

「不知拉。」,他說。



 

義式生肉盤

超簡單的奢華料理

份量:適合四個人的份量。

材料:

黑鮪魚(赤肉),切0.3公分片 400公克
嫩青蔥,切細絲 5公克
蝦夷蔥,切花 5公克
平葉巴西利,取下葉片 1小株
帕米加諾乳酪,刨薄片 20公克
嫩紅蔥頭,切片 1棵
鹽之花 適量
巴薩米可醋(35年) 適量
<芥末醬汁>
地戎芥末醬 10公克
酸奶油 15公克


作法:
1. 製作<芥末醬汁>,將材料混合均勻即可備用。

2. 冰涼餐盤,將所有材料依圖樣裝盤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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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ël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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